记者卧底调查网络医托 揭“美女医生”骗术

◎有没有发现，网络社交软件里“附近的人”，正被“美女医生”和“性感护士”占据？

◎这些“美女”挺开放，几句玩笑下来直接就谈到了“性方面的事情”。

◎你肯定想不到，和你“约约约”的美女可能是一个胡子拉碴的纯爷们儿。

▶几天前，李先生在网上聊上了个“美女医生”，满心欢喜期待一场美丽的邂逅，最终却被美女医生“隔空”诊断出有男科病，找了两家医院折腾了两天才算去了心病。

▶东方今报记者调查发现，有公司专门招聘所谓的微信营销人员，通过微信、QQ和商务通等，为医院拉客当“托儿”。□东方今报暗访组 /文图

【遭遇】

正寂寞空虚冷，“附近的人”打招呼，看头像还是高颜值的美女医生，这让李先生来了兴致。几句玩笑下来，直接就谈到了“性方面的事情”。

美女都那么开放了，李先生开始挑逗美女医生，但没想到这一挑逗不打紧，聊了一会儿，美女医生郑重其事地提醒李先生：凭她的专业经验，李先生“有问题”。

美女医生说的有鼻子有眼，还特别贴心地替李先生在微信上挂了号，推荐了一个最好的专家。1月5日，李先生来到美女所说的位于中原区的一家男科医院，一个“专家”给李先生做了检查，花了141元的检查费用后，“专家”告诉李先生：病情很严重，不抓紧治疗可能“后继无人”，还给出了三套手术方案。

“最便宜的方案，光手术费也要500多元。”李先生半信半疑，又去公立医院做了检查，检查结果显示一切正常。之后，美女还穷追不舍地给李先生发微信，让他赶紧去做手术，李先生气得脸都绿了，把美女医生给拉黑了。

【调查】

东方今报记者在郑州市多个地点测试，在微信“附近的人”中搜索，大量带有“莮科咨询”“性健康咨询师”“南柯”“妇科”等字样的微信号出现，头像个个都是美艳动人，或嘟着嘴卖萌，或娇嗔含羞。

等了一会儿，有3人主动跟记者打招呼，记者跟其中的一个聊了几句，也是跟李先生同样的遭遇，说两句就谈到性，之后推荐去一家民营医院就医。

“这是医托，网络医托。”在一贴吧里，有网友留言说，之前他也做过，良心不安辞职了。

记者了解到，和传统的医托相比，类似这样的“美女医生”目前超级火，主要是服务民营医院，已覆盖了北京、上海及昆明、成都、郑州等一二线城市，正不断向三线城市扩张。

那“美女医生”都是哪些人，他们如何一步步地钓人上钩呢？记者决定暗访调查。

【应聘】

记者在网上搜索，选择了一家名为“河南卓点企业营销策划有限公司”的公司，面试“医院微信营销”的职位。电话打过去，负责人让记者赶紧去面试。

1月6日，记者来到位于淮河路与工人路交叉口一座小楼的六层，发现公司挂的牌子是博杰远景集团。

面试官说，这家企业是隶属于博杰远景集团的，主要做医院的新媒体咨询，是一个新兴职业。

“我学的是机电专业，跟医学一点关系都没有。可以吗？”“没关系，我们会有培训的。”简单的几句交流后，记者顺利被录用，让第二天去上班。

1月7日，记者正式上班，被分到了网络部。一个年轻的女主管领记者走进了一个小办公室，里面坐了20多人，一个个小隔间，一人一台电脑，响起的只有噼噼啪啪敲击键盘的声音，记者扫了一眼，每个人的电脑上都有好多窗口在闪烁，微信和QQ不断地跳跃。

“先把这些资料看看，熟悉了之后，患者问你什么病情，要能用自己的语言表达出来。”主管给了记者一沓资料，A4纸打印的，有六七十页。主管说，上面是关于男科、妇科的一些基本疾病简介和与患者聊天的技巧。

记者打开，发现上面分类比较详细，每一类疾病聊天怎么开始，怎么引导，怎么邀约患者就诊，规劝患者治疗都有重点标记。“尽快熟悉，突击学几天，把一些男科、妇科专业名词熟记于心，然后给你一些微信、QQ账号就能正式聊天，拉人看病了。”

揭“美女医生”咋骗“附近的人”

1. 微信虚拟定位 每天加不够30个好友要罚款

记者所在的办公室，0多个人中，有六七个是男性，但是在微信和QQ上，他们“变成”了清一色的“美女”。

公司会给每个人分配微信号和营销QQ号，一个人同时和十几个人聊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。那这么多人都在一个地方上班，微信上“附近的人”都在一个范围，会不会大量重复呢？

记者打探到，他们利用一款软件在电脑上登录微信账号，利用其虚拟定位功能，可将微信账号定位到任意地点。一般来说，定位都选择在人群密集的场所，例如商场、学校以及小区等。

这家公司会按照部门分配位置坐标，每人每天发放8个坐标，利用4个微信号去定位，上午9点检查一次，不按照要求操作的每次要罚款10元；上午11点20分、下午4点50分，还会有两次检查，主要是检查好友添加量，如果总量不超过30人，每人还要再罚款10元。

“通常，有些人看见‘美女医生’的头像后会主动加好友。最近主管开始要求主动添加好友，一天加不够30个就罚款。”记者身边的一个工作人员说。

2.精心设计谈话 该怎么忽悠全都有“台词”

通过“美女医生”让男性关注只是网络医托们精心设计的一环，接下来，就是如何引诱他们“上钩”了。

“请问你多大年纪了？”“请问你出现这样的情况多长时间了？”在和顾客对话过程中，他们也是有着一套层层递进、逻辑严密的步骤的。“请问你性功能怎么样？”“请问你去医院做过检查了吗？做过什么检查？”这是第一步的问诊环节出现频率很高的问话。

“前列腺炎分细菌性和无菌性，细菌性里还要知道是哪一种致病菌引起的。”这是第二步分析环节，业务员会说一些专业术语和名词，让人觉得他们就是专业的医生。第三步，“美女医生”开始陈述疾病的严重危害性，夸大后果，让顾客感到恐惧和担心，生出“必须尽早治疗”的想法。说白了，就是吓死你、忽悠你。

接着就是邀约向他们说明医院可微信挂号，能享受绿色通道，减少挂号时间，就诊还有优惠。就是这样让人一步一步落入圈套。

对于警惕性略高打电话咨询的人，原本和他们在网上聊天的男人们，便会把电话交给女同事来接听，以防露馅。

3.到诊每人提成80元 有的托儿月收入上万元

一番交谈下来，“留下了个人信息和手机号，并发送了就诊号”的，被称为“有效对话”，要进行登记。而在电脑上存的员工工作量的统计上，记者看到有一个员工在24天内共添加了228个好友，有效对话20个，成功率基本上是十分之一。

接下来，他们还要追踪这些人的到诊情况。“一个挂号系统，到诊就会通知到我们这里。”公司业务员每拉一个患者到医院就诊，就会有相应的提成。

公司按医院不同分成不同的项目，每个项目的提成算法也都不同。以郑州长虹医院项目为例：业务员每月到诊人数5人以下，按每个人头80元的提成计算，到诊人数5人以上的，按每个人头100元算。每日到诊之后，部门负责人需要将到诊截图发到部门的群里面，三天未预约、到诊的，每天强制加班两小时，直到有到诊为止。

记者也了解到，这些人的收入悬殊，有的人一个月能拿上万元，有的只是拿到基本工资。

4. 服务五家医院 QQ、微信和商务通“通吃”

在突击学习的间隙，记者发现博杰远景集团服务的医院还真不少。在公司的墙上，张贴有博杰远景集团的架构图，记者所应聘的属于该集团的中原片区网络部，服务的有五家医院，分别是同济医院、长虹医院、中原医院、焦作五院以及百年吴越。

在培训过程中，还有一项是“向外地学习”。在每个学员的电脑上，都有不同类型疾病的对话模板，来自于北京一家男科医院，便于“取长补短，快速进步”。

记者了解到，这些所谓的营销人员，也就是“医托”，拉客的主要工具包括微信、QQ还有商务通。何谓商务通呢？就是一些医院官网的就医咨询，点击弹出对话框，有医生在线答疑，而部分医院的这一功能，也由这些“咨询人员”承担。

“在网上下载一些美女图片做头像和朋友圈照片。其实大家都不是医生，学啥的都有，只要会聊天就行，能把人忽悠去看病就是本事。”一位工作人员介绍，在这儿工作的很多是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。

想和“美女医生”约约约 “医生”们却正在笑“又骗到一个！”

“呵呵，这个男的又想约我出去。”一小伙子大笑着叫道。“你怎么回的？”旁边的人问道。“我说‘那得看你那方面行不行了。’唉，我一大老爷们儿整天去勾引一群男人，真是恶心……”

这家公司利用男人的猎艳心理引他们上钩，因此这些动机不纯的男人是最容易上当受骗的。本以为可以和“美女医生”约约约，结果却反被忽悠去看病，被坑了钱。以为自己遇到了医生的好意提醒，却不知这时另一边的“医生”们正哈哈大笑：“今儿又骗了一个，又有提成啦！”

女业务员甲：“今天十个男人加我，有六七个第一句话就是问我‘美女，约不约？’你说，他们不加我们，我们能骗到他们吗？这事能全赖我们吗？”

女业务员乙：“可不是嘛，自从干了这个工作后，我是彻底看清那些男人的嘴脸了，他们被骗也是活该……”

女业务员丙：“反正我是不相信任何网上的陌生人了……”

也有醒悟过来的男人们投诉他们，业务员们经常碰到微信号被举报、被封的情况。不过，上有政策，下有对策。“现在我们有经验了。微信的昵称不再设为‘男科咨询’‘妇科’‘专治早泄’这类的，这样容易被举报，很麻烦。一般就是正常的美女昵称，比较诱惑、性感之类的。头像还是美女照片。在聊天的过程中，一点一点地诱导他们，慢慢地引到男科疾病，性功能障碍上去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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