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和那些生命的距离

    “认识一个城市最好的办法，就是去认识里面的人们如何工作，如何相爱，以及如何死亡。”上世纪作家阿贝尔?加缪这句话讲到了我心里。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三样东西对人类是最重要的：信仰，希望，爱。而我，着实相信，对于这三个词诠释最好的地方，就是医院。

    这是一个争分夺秒的时代，大街上步履匆匆的行人，地铁里摩肩接踵的人流，写字楼里亮到凌晨的灯光，巷子里披星戴月的小贩，每个人都殚精竭虑，唯恐做得不够好，被这个城市落下。我是同济医院光谷院区急诊科的一名护士，每一次遇到的任一个轻重缓急的患者，都有着这个城市的痕迹。而我们的每一次穿刺给药，每一笔观察记录，每一声询问叮嘱，每一记按压通气，都参与在他们的生命中，同时也一步步活出了自己的生命。

    记得从心功能室学习结束回急诊的第一个大夜班，那是第一次和卞医生对班。嗯，就是忙起来经常三餐合并一餐吃的卞医生。晚上七点刚过，一位胸闷气急伴恶心呕吐的患者被送抢救室，卞医生叮嘱我们加以重视，立即对患者行心电图和肌钙蛋白等检查，结果正如卞医生所料，患者为急性心肌梗死，紧急安排急诊行PCI术，却遭患者拒绝。因患者怀疑疾病的诊断，认为是与妻子吵架引起的情绪激动而胸闷，认为自己胃部不适而频发呕吐，加上妻子的不理解和争吵，要求停止治疗立刻回家。

    而同一时刻，邻床躺着一位患者，诊断脑干出血。经家属简述，患者下午在家睡觉，突然无法叫醒，立即送往医院，行气管插管、呼吸机通气，CT显示脑干出血，告病危，收治ICU。妻子一直哭诉他才四十多岁，还年轻，辛苦了几十年还没享到福，就这么倒下了。妻子一直不停自责，不停哀求，求求我们救活他。我眼眶有些湿润了，我很心疼她，很想帮助她，可是我只能跟她说，我们会尽力的。

    那一刻，我面对着他们，一个是需要立刻送往导管室手术治疗就能救回生命的急性心梗--抢1床；一个是没有更好的选择，只能收治ICU做最后努力的脑干出血--抢2床，那一刻我的心情很沉重，希望多一些奇迹和转机。在大家的耐心劝说和努力下，急性心梗患者妥善手术入院，一周后好转出院，一切安好。

    2米高的床隔帘，一边是忽视健康，碌碌而活的盲目者；一边是无助、后悔拼命抓住救命稻草的不幸者。我离他们那么近，一生一死，一帘之遥，生活戏剧化的比电影还要狗血。而我们能做的唯有敬畏生命，用坚定的信念支持自己静对一切突变和恐慌，承受起常人无法承受的生命之重。

    我常常感悟，医院里给我感动最深最深的，不是名医荟萃的光荣榜上赫赫有名的专家教授们；也不是默默无闻坚守一线日夜奔波的白衣天使们；而是那些抢救床上命悬一线，浑身插满管子被告知病危濒临死亡的人们。是那些依靠呼吸机、肾上腺素、多巴胺等作用下，才能多跳动一下的心脏。在抢救室的喧闹、嘈杂、滴滴的警报声中，仍然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人对生命的坚持。那种不放弃，决不放弃，就是我作为急诊人心底最大的希望。